贺茕低头看检查单,上面是她的名字,结果在右下角她一字一字看过去,感觉那些字就像是小闷雷一样滚过她的头顶。
怀孕两周。
日期是半个多月前,这么说……
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,眼仁转了几下,眉头跟着打成了死结,脸色也阴沉下来。
“阿茕。”贺骁用家乡话叫她的名字。
贺茕摆摆手,视线没有移动,也没有再去看轮椅上的男人。
等她再抬头,手中的检查单又轻飘飘地放回了原处。
她往后挪了挪,面无表情,“都出去,我要静静。”
这便是她真正的样子吧,遇事冷静,也冷漠,看不出她在想什么。
何山没有执拗,他还能执拗什么?她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。
对她来说,他就是个全然的陌生人。
心中发涩,他只能忍耐,收回那张检查单,稀世珍宝一般折叠好,捏在干燥的手指间,低头落寞的,重新放回口袋里。
贺骁跟在他后面出来。
走廊寂静,这时灯都开了。
贺骁看得清清楚楚,这个素来冷煞铁血的男人脸上,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凄凉。
他只能安慰,“她以为自己还在三年前,三年前阿茕就是这幅样子,不太成体统,不太成熟,风风火火恣意妄为,她的乐趣就是跟她那帮子小兄弟接一个又一个任务,越难越觉得刺激兴奋,何山,即便遇到你之前的去年,阿茕也是从没想过要结婚成家生子这些事的,现在她肚子里有个孩子,她吃惊,或是有些反感,你别意外。”
他不讲话,黑遂的睫毛低垂,一动不动。
贺骁拍拍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总归,她还活着,安然无恙。”
是啊。
下午的时候干娘和修宸两口子都劝过他,不幸中的万幸,她好歹活下来了,比起失去记忆,她活着不是更重要吗?
可是活着,距离这么近,心却隔着天涯那么远了。
从前她眼睛里闪闪发光的都是对他浓浓的爱意,温柔起来也会对他撒娇,一汪水似的绵软。
就在一个月前,她还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他,不屑于海誓山盟,他们却在枪林弹雨里同生共死过,都挺过来了。
可是一眨眼,属于他们的记忆,她悄然遗落不知在何处,看着他,和看着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没有分别。
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。
夜里,他守在她的病房门外,门关的严实,一个晚上进进出出的,有贺骁,有阿亮,有她的王嫂。
她独独没有叫他进去。